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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中心】从流星坠落之地 2

    次日早朝,镇国侯罗严塔尔先谢了皇帝陛下的恩赏,转头就奉上一封罪己诏,自请闭门思过一月,罚俸半年。

    除了皇帝冠冕上珠链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并无人应声,连陛下登基前成日吵嚷着要弹劾罗严塔尔的言官们也一个个低着头闭紧嘴,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莫名丢了脑袋。

    朝臣们冷汗淋漓地立在堂下,心惊胆战地听新皇与镇国侯打了几轮莫名其妙的机锋,就将这罪己诏的事情轻飘飘地揭了过去,登时觉得这镇国侯正当圣眷深厚,竟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稳稳当当地坐住了,从此怕也是树大根深再难撼动,不由得在心下都打起了小算盘。然而还没等众臣的心从皇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处置中缓过神来,就见镇国侯自己除了弹冠解了腰带,披发一拜,竟是罔顾皇命,执意自请下堂了,他这一拜,惊得余下众臣顾不得别的,紧随着乌泱泱跪了一片。

    “罗严塔尔卿,是对朕有什么不满吗?”

    “陛下,臣不敢,只是今日上呈的罪己诏,句句皆是我肺腑之言,臣有愧于皇上重托,若皇上执意不肯惩处,罪臣便再无颜立于朝堂之上了。”

    “既然卿意已决,孤也不再多说,便应了你这奏折上写的,闭门思过一月吧,至于罚俸,就改为三月,新朝百废待兴,俱都充做卿对社稷民生的一片拳拳之心。如此,卿万不可再有自请下堂之举,否则,轻可动摇朝堂,重——怕是要撼动国本哪。”

   “臣惶恐,陛下言重!”

    朝臣们都没料到皇帝竟是明晃晃地将罗严塔尔的野心摊在了明面上,镇国侯也应了这名头未加反驳,偏偏二人竟还未撕破脸,倒是军机大臣奥贝斯坦的脸色难看极了,比之乌云压顶还要黑上几分。


    “他就这么坐了一上午?”

    隔着远远池水粼粼,随侍的人摸不准镇国侯问话的深意,只得低低应了声:“回侯爷的话,那位确是不吵不闹,用了早膳便在锦鲤池边坐下了。”

    “呵,倒是在哪儿都能如此乖觉。”罗严塔尔轻抿着唇,眯着眼睛向水面抛了一把饵食,锦鲤争食弄出的响动惊了另一边如同老僧入定般沉寂的黑发男人。

    “未察觉侯爷至此,文里失礼。”

    罗严塔尔看着杨文里起身长揖拜他,他们隔着雕廊画壁和清浅池塘,仿佛两人之间始终跨不过去的那一道碍于身份和立场的沟壑,过往情份零落成池底污泥,酝酿出满心迷障,他面色一沉,无端生出几分烦躁,连外放的气场都跟着冷了几分。

    随侍只觉得膝盖一软,再回神已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纵是听多了镇国侯战场上杀神的名号,这修罗鬼蜮般阴寒凛冽的气势也非普通人能够抵抗。罗严塔尔看着杨文里着青衫长揖不起的身影,那被腰带掐出的身段仿佛风再大些便要吹倒了,他内心划过几不可查的心疼——这就是杨文里啊,即便是在与虎谋皮,也如此清醒自省,半分不肯相让。

    罗严塔尔斜睨了一眼磕得额头渗血双目紧闭仍不敢停的随侍,整个人忽又被铺天盖地的怨忿占满,哪怕滔天权势已是囊中之物,连惊才绝艳的皇帝陛下也不得不被自己掣肘,他内心却像破了一个呼呼作响吹着冷风的伤口,偏捅这一剑的人犹不自知,早将往日种种一并翻篇,反回过头来劝他放下。早知今日会变成这幅局面,还不如当时在艾尔法西尔就应该……想到这,罗严塔尔闭上眼磨了磨后槽牙,左手抚了抚差点被自己扯断线的袍服前襟,再睁眼时已换了一张云淡风轻的面色,只用靴尖踢了踢早已磕晕了头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随侍一脚,嫌恶地道了声:“还不扔出去,平白脏了眼!”

    话音刚落,廊下便现出一个着黑色劲装的身影,手脚利落地将地上趴伏的人体扛上肩,不过一掠,便消失在树影之间,除了地上那朱红色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将军,您伤势未愈,就算去了新都,又能做什么?!您这般一意孤行,只会辜负殿下的苦心筹谋,他的牺牲当真就错付了!”

    “别拦着我,尤里安。”

    褐发男人用剑柄撑在床沿上站起身,这动作让他肩下伤口处刚长出的一圈粉色嫩肉全数崩裂开来,艳红的血沿着光裸的肌肉下滑,洇湿了搭在腰间的软甲,他这才注意到那上面正正绣着一簇尚未完工的蔷薇,针脚略显笨拙,好些地方都不大平整,他眼眶一热,忙放下剑去捞那处刺绣,那蔷薇被血沁得又艳了几分,仿佛是那人于夕阳中渐行渐远的身影,他落下泪来,而那句被大漠风沙送到自己耳边又吹散的“先寇布,活下去”,明明言犹在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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